邓白 《荔熟鸣蝉》

荔枝，属无患子科荔枝属，常绿亚热带果树的果实。外为圆形、心形、椭圆形等，果色红，呈龟裂片状，平坦或凸起，果实两侧有缝合 线。荔枝果肉为半透明凝脂状，莹白如雪，汁多味甜。

作为世界荔枝原产地，我国拥有丰富的荔 枝品种资源。作为中国荔枝原产地之一，岭南地区拥有两千多年的荔枝栽培史，荔枝被誉为 “岭南果王”。

由古至今，由南至北，爱荔之人比比皆 是。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的杨贵妃，“红尘笑罢宴 红云”的刘鋹，“不辞长作岭南人”的苏东坡， “甘泉浸得水枝甘”的湛若水，更有自号“荔枝仙”的宋珏，他们的事迹为后人所乐道。 荔枝最早被称为“离支”或“离枝”，鲜果不易储存，唐代白居易在《荔枝图序》中描述：“若离本枝，一日色变，二日香变，三日而味变，四五日外，色香味尽去矣。”故被历代帝王视荔枝为珍品，将其作为地方贡品进献。

“暖若朝云之兴，森如横天之彗”，“灼灼若 朝霞之映日，离离如繁星之着天”，此为东汉王 逸在《荔枝赋》中对荔枝之赞美。历代文人咏 荔之诗篇可谓多矣。荔枝绛红之外表与莹白 之内里，更为艺术家们带来了无尽的创作灵感，这样就把荔枝超越了作为一种地域性物产的自然属性，慢慢打造成为最具岭南特色的代表性符号之一。

荔枝，是传统国画常见之题材。唐宋以来，荔枝画出现在宫廷画中，唐代白居易曾命画工绘荔枝图，并作《荔枝图序》。宋徽宗曾将福建荔枝通过水运移植到宣和殿，并留下荔枝画作。 这与荔枝进贡朝廷，被视为珍稀之物有关。在古代，中国北方地区除宫廷皇室及少数贵人外，普通人很难见到鲜荔枝，故早期荔枝画出自上层社会。

明清时期，岭南荔枝栽培得到了极大发展。荔枝慢慢走向民间，东莞也逐渐成为荔枝的主要产区。据杨宝霖先生《广东荔小史》研究：广东荔枝兴起于汉唐，发展于宋元，繁盛于明清。明末清初，广东形成了广州西郊之荔湾、泮塘，番禺之大石、新造，增城之沙贝，顺德之陈村，东莞之东湖、石龙、茶山，番禺之萝岗，香山之小榄等重要产区。

东莞产荔，元朝以前不见记载。直到明朝晚期，情况有了很大变化，明末在《客惠纪闻》中说：“惠州荔枝，味酸，树亦甚少，……至东莞，渐多渐佳”。可见在产量和质量上，东莞都超过了惠州。清朝以来，东湖一带“丹荔如浓云”（钱以垲《岭海见闻》），“更有荔枝千万树，离离朱实含霞鲜”（屈大均《翁山诗外》）之景。“石龙，又一邑之一会也，……其地千树荔，千亩潮蔗，橘柚蕉柑如之”（康熙《东莞县志》卷二《风俗》）。

荔枝的普及，使荔枝成为岭南画家们热衷的本地题材。于东莞而言，荔枝进入画家创作素材之滥觞，当推晚清著名画家居巢和居廉，后人称之为“二居”。

居巢《荔熟蝉鸣》

居巢、居廉为番禺隔山乡人，多年追随莞人张敬修、张嘉谟叔侄。张氏辞官回东莞，亦携“二居”同归，并将“二居”安置在“可园”和“道生园”长期居住，并使“二居”成为其私人画师。“二居”长期在安定优美环境中潜心绘画，以写生、写实为旨趣，“二居”画风清新明丽，极具地域特色，被誉为个性鲜明的“居派”，影响岭南花鸟画坛数十年。

居巢、居廉作品中所占比例最大的是以动植物、自然景物搭配而画的作品。以荔熟蝉鸣、夏蝉荔枝为其荔枝画常用构图。作品精于写实，风格秀雅，代表了岭南荔枝画之高峰。“二居”倡导的“撞水”“撞粉”法，以荔枝等岭南佳果为摹写对象，开拓了近代岭南花鸟画新风。与早期宫廷荔枝画相比，“二居”更加注重通过绘画技法来表现画家自身对大自然之观察与感悟，在艺术风格上更加传神细腻。

正是与可园家张氏族关系渊源深厚，“二居”客居东莞近十年，“居派”画风也盛行于东莞，莞人从之者众。或直接师于门下，或追其艺术神韵，总之从题材内容到形式技法，都与“二居”一脉相承，其知名者有：

张崇光（1860——1918），字子勉，号鹤耶居士，张嘉谟次子。“工花卉，赋色明艳”。深得“撞水”“撞粉”之妙，有《曼陀罗馆遗稿》。

蔡德馨，字兰甫。居廉早期弟子，工花鸟草虫。东莞博物馆藏《疏梅月影图》《紫藤小雀图》等扇面乃居廉专门为其所作，可见二人关系密切。而蔡本人所作仅有1888年之《荔枝鸣蝉图》，画面则取荔枝一角写之，知了楚楚动人，用笔赋色，奇趣横溢。

容祖椿《荔枝图》

容祖椿（1872——1942），字仲生，号自庵，圆叟，莞城旨亭街人，容庚从叔。少从居廉学画，深得真传，有出蓝之誉。曾任教于广州美术专科学校，是广东国画研究会的重要画家。其作于1937年的《荔枝图》扇面，枝头佳果，红艳欲滴。一枝斜出，蝉眠于上，惟妙惟肖。

至于李凤公（1884——1968）虽少从其父凤墀先生学画，实受古泉居氏流风影响，作品设色有明显“撞粉”“撞水”痕迹。

以上几位先贤皆为“二居”弟子或间接师从，其画风与“二居”同出一辙，他们的荔枝画皆为扇面、斗方之属，都是文人小玩而已。待邓白先生出，一改荔枝画之画风，从荔枝吉祥寓意拓展到故乡之恋，画面宏大而逼真，妍美而不俗，堪为一代画荔名家。

邓白（1906——2003），名燮枢，字曙光，改名为白。早年师从梁景新先生，深得“撞水”“撞粉”之妙，从陈之佛先生学国画图案，毕业于中央大学艺术系，在工笔花鸟方面有杰出成就，是我国现代工艺美术教育的奠基人之一。

邓白先生的荔枝画作大都枝繁叶茂，硕果累累且构图精巧，配上题词则令人赏心悦目。他在《岭南丹荔》题跋中说：“万里归来画荔枝，白头师友又相随。笔端写出家园色，胜似东坡只赋诗。枝头树底任尝新，十亩齐堆席上珍。今日饱餐三百颗，依然无愧岭南人”。诗中无不洋溢着亲切与甜蜜的回忆，也饱含了游子对故乡的思念。

谭铸尧 《双雀戏红荔》

邓白的学生谭铸尧，曾就读于国立中央艺专，是东莞中学知名美术教师，培养了许多美术人才。谭铸尧的《双雀戏红荔》图有乃师之风。近百年来，因为有“二居”在东莞之寄居，才有一代又一代莞人对“居派”绘画艺术之追梦，才能走出容庚，邓白等一代大家。

油画传入中国后，逐步发展，然而较早从事油画创作之莞人绝少见于记载。徐东白先生可能是东莞最早期的知名油画家之一。

徐东白（1900——1990），中堂马沥人。少从陈丘山习水彩，后随冯钢百习素描、油画。新中国成立前在香港以教画为业，1956年回广州，入广东画院。徐先生崇尚自然主义，作品多为风景和静物。其写生《荔枝菠萝》，非常讲究光影效果，枝叶娇嫩欲滴，果实剔透鲜红，犹如新摘上市，令人垂涎。

唐灵 《红荔姑娘》

新中国成立以后，受苏联绘画影响，油画的写实主义思想流行，唐灵、何炽佳两先生从佛山艺术专科学校毕业后，分配来莞从事群众文化工作。他们将油画技艺传授给东莞广大学子，培养了一大批油画人才。唐灵先生立足东莞，以表现东莞民情风物见长，其《红荔姑娘》《荔枝熟了唱甜歌》等荔枝油画题材作品。乡土气息浓郁，一眼望去有身临其境之感。

黄泽森 《红荔飘香》

黄泽森先生也是在这个时期成长起来的画家，其《红荔飘香》生动地再现了荔枝丰收的场景，突显了东莞秀美的人文风光。

改革开放以来，随着东莞文化的发展，美术人才辈出，涌现了一批以画荔枝知名的作者，其中卢少球先生乃其佼佼者也。

荔枝，作为南国佳果，不仅为世人所赏识，而且享誉海内外。荔枝背后所承载的意义，不仅是一味甜的回忆，更是一道悠远的文化景观。东莞盛产荔枝，东莞人喜欢荔枝，东莞画人画荔枝，不同的时代，不同的群体，赋予了荔枝不同的历史文化内涵。

（作者系东莞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 李炳球  ）

编辑：陈秋宇

图片：本期图片由 李炳球 翻拍